
在群星闪耀的东汉开国名将中,有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存在:他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将军,更是充满智慧的思想家;他一生南征北战,最终马革裹尸;他那句“男儿要当死于边野,以马革裹尸还葬耳”的誓言,激励了后世无数热血男儿。他就是被光武帝刘秀亲切称为“矍铄翁”的伏波将军马援。
一、乱世豪强的少年壮志
公元前14年,马援出生于扶风茂陵(今陕西兴平)一个官宦世家。他的远祖是战国名将赵奢,因功被封为马服君,后世便以“马”为姓。父亲马仲曾官至玄武司马,但在马援十二岁时便去世了。
少年马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“好学生”。《后汉书》记载他“少有大志,诸兄奇之”。但他对寻章摘句的儒学不感兴趣,反而向往边塞的戎马生活。长兄马况看出这个弟弟的不凡,鼓励他说:“汝大才,当晚成。”
新莽末年,天下大乱。马援的兄长们纷纷投靠各地割据势力,他却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——到边郡垦荒放牧。在今天的甘肃、宁夏一带,他聚集了数百家宾客,开辟了大片牧场。望着漫山遍野的牛羊,他发出了那个时代最清醒的感叹:“凡殖货财产,贵其能施赈也,否则守钱虏耳。”他散尽家财,周济故旧,展现了超越时代的财富观。
展开剩余82%二、择主而事的政治智慧
当时天下群雄并起,马援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。他先是投靠割据陇西的隗嚣,被任命为绥德将军。但马援很快发现,隗嚣并非明主。这时,两个重要人物改变了他的命运。
一个是他的同乡公孙述,在成都称帝。隗嚣派马援前去打探虚实。马援本以为老友相见会把酒言欢,谁知公孙述摆足了皇帝架子。马援一针见血地评价道:“子阳(公孙述字)井底蛙耳,而妄自尊大,不如专意东方。”
“东方”指的是在洛阳称帝的刘秀。马援第二次奉命出使,这次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。刘秀在宣德殿接见他时,仅着头巾,穿着便服,笑着迎上来:“卿邀游二帝间,今见卿,使人大惭。”这份从容与真诚,与公孙述的装腔作势形成鲜明对比。
马援感叹道:“天下反复,盗名字者不可胜数。今见陛下,恢廓大度,同符高祖,乃知帝王自有真也。”这次会面后,马援毅然决定投奔刘秀。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跳槽,更是他对天下大势的精准判断。
三、西抚陇羌的边塞功业
马援投奔刘秀时,正值东汉王朝最艰难的时期。西部隗嚣割据,南方叛乱不断。马援凭借对陇西地形的熟悉,为刘秀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。他更用米粒堆成沙盘,直观展示山川地势,开创了世界军事史上沙盘推演的先河。
建武八年(公元32年),刘秀亲征隗嚣。大军行至漆县(今陕西彬县),多数将领认为前途险恶,劝刘秀撤军。关键时刻,马援连夜赶到,指出隗嚣内部已分崩离析,“进军必破”。他再次堆米为山,清晰展示行军路线。刘秀感叹道:“虏在吾目中矣!”次日挥师进军,果然大获全胜。
平定陇西后,更大的挑战接踵而至——羌乱。羌人是生活在今天甘青地区的游牧民族,时常侵扰边境。马援被任命为陇西太守,肩负起安定西陲的重任。
在临洮,他击溃先零羌;在允吾,他智破封羌。但马援深知,武力镇压只能治标,唯有发展生产才能治本。他奏请朝廷,将归顺的羌人安置在天水、陇西、扶风三郡,教他们农耕技术。同时修复城郭,兴修水利,推广先进农具。短短数年,曾经烽火连天的陇西变成了“郡中乐业”的富庶之地。
四、南平交趾的千古传奇
如果说平定西羌展现了马援的军事才能,那么南征交趾则体现了他作为政治家的远见。
建武十七年(公元41年),交趾(今越南北部)女子征侧、征贰姐妹起兵反汉,攻占六十五城。消息传到洛阳,满朝震惊。刘秀封马援为伏波将军,率军南征。
这场战役的艰苦超乎想象。南方瘴疠横行,北方士兵水土不服。马援命士兵采集薏苡(一种药用植物)食用,抵御瘴气。他率领水陆两军,沿海推进,逢山开路,遇水架桥,“随山刊道千余里”。
建武十九年(公元43年)正月,马援在禁溪大破敌军,征氏姐妹被俘斩首。但马援没有立即凯旋,而是做了三件影响深远的事:
第一,在交趾立铜柱为界,铭刻“铜柱折,交趾灭”,震慑当地豪强;第二,废除苛政,修治城郭,兴修水利;第三,推广先进农耕技术,引进铁制农具。
这些措施不仅巩固了汉朝对交趾的统治,更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。至今在越南等地,马援仍被尊为“伏波神”,享受着千年香火。
五、老当益壮的北击乌桓
南征归来,马援已年近花甲。但他那句“男儿要当死于边野,以马革裹尸还葬耳”的誓言犹在耳边。建武二十一年(公元45年),乌桓犯边,六十岁的马援再次主动请缨。
亲友们都劝他安享晚年,他却说:“方今匈奴、乌桓尚扰北边,欲自请击之。男儿要当死于边野,以马革裹尸还葬耳,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?”这份豪情,令刘秀也为之动容。
在北征途中,马援并非一味用强。他时常派出侦察兵,摸清敌情。当发现乌桓兵力强大时,他果断选择避其锋芒,坚壁清野。待乌桓人粮草耗尽撤退时,他率精兵追击,斩首千余级,乌桓余部远遁漠北。
得胜还朝后,马援却发现朝堂气氛已变。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多已离世,新一代权贵对他这个功勋老将既敬且畏。他敏锐地察觉到,自己需要急流勇退。
六、悲剧结局与历史沉思
建武二十四年(公元48年),南方武陵五溪蛮叛乱。六十二岁的马援再次请战。刘秀怜他年老,马援却当场披甲上马,“据鞍顾眄,以示可用”。刘秀笑道:“矍铄哉是翁也!”
然而这次南征,却成了马援的绝唱。因天气炎热,军队中瘟疫流行,进军受阻。朝中政敌趁机诬陷他指挥失误。忧愤交加的马援病倒在军中,最终实现了他“马革裹尸”的誓言。
马援死后,悲剧还在继续。有人诬告他从前南方带回的一车薏苡是珍珠,意图贪污。刘秀大怒,追收马援新息侯印绶。一代名将的灵柩回到洛阳时,家人竟不敢将其葬入祖坟。
这个令人扼腕的结局,折射出功臣与皇权之间的微妙关系。马援一生“忠勤王室,老而弥笃”,却因功高震主遭人猜忌。直到汉章帝时,才为他平反昭雪,追谥“忠成”。
七、家风传承与精神不朽
马援留给后世的,不仅是赫赫战功,还有优良的家风。他那篇《诫兄子严敦书》,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家训之一。
在信中,他告诫侄子马严、马敦不要学那些“议论人长短,妄是非正法”的轻薄子弟,而应该向敦厚谦谨的龙伯高学习。这番教诲,成就了马家后代的辉煌。他的女儿成为汉明帝的皇后,即明德皇后,以贤德著称于世。
更难得的是,马援虽为武将,却极具政治远见。他反对分封诸侯,认为“天下反覆,盗名字者不可胜数”,主张加强中央集权。他重视民生,每到一处必兴修水利,推广农桑。他胸怀天下,散尽家财周济他人。
纵观马援一生,从边郡牧童到伏波将军,他走过了一条充满传奇色彩的道路。他不仅是东汉的开国功臣,更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。他那句“马革裹尸”的誓言,成为后世爱国将领的座右铭;他择主而事的智慧,至今仍给人以启迪;他清廉自守的品格,在当下社会依然闪耀着光芒。
一千九百多年过去了,当我们回首这段历史时,仿佛还能看见那位白发老将,在洛阳宫殿里据鞍顾眄,豪情满怀地说出:“男儿要当死于边野,以马革裹尸还葬耳!”
这样的精神,这样的气概,穿越时空,依然让人心潮澎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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